锈浮

自割腿肉以填脑洞

【喻黄】不系之州(2)

失踪人口回归..三次忙完恢复更新...本来想三发完2w字左右的小短篇过了这么久脑洞又开大了....可能要变成一个中篇了...先把这个坑填完,之后就填至死


SCP基金会paro。不懂的也不影响阅读。

一句话解qu释jie一下:SCP基金会是一个控制(Secure)、收容(Contain)、保护(Protect)世上所有超自然物品、个体及现象,从而保护人类文明的神秘组织。而被其收容起来的超自然事物,包括丧尸病毒、类哥斯拉生物、以及本文会出现的神秘【哔——】棒将会被编为“SCP-(数字)-(代号)”的档案,并被统称为“SCP”。

SCP收容失效,指一个基金会旗下的研究所里的SCP挣脱了收容措施,跑出来伤人。这也是本文的故事背景。看过恐怖电影《林间小屋》高能片段的亲们或许会对这一点有比较直观的认识~

虽然是一个恐怖向的背景,但却是一个全程——

天天:我的上司一直拒绝我的追求却不停撩我,好气啊!

鱼:我不是我没有……算了,少天等下你别哭。



前文请戳

(1)


  黄少天向喻文州告白过。

  大概有1、2、3、4、5、6、7……两手指头加在一起也数不过来的次数,全数不了了之。

  对于一个堪称典型的狮子座来说,往往被拒绝一次就意味着老死不相往来。可不知喻文州在回绝黄少天时是顾全了他的感受还是给足了他颜面,黄少天在一次次的单方面失恋后居然一点也没表现出愤怒或耻辱之类的负面情绪,而是在和众人一通胡混后,就打起精神屡败屡战、愈挫弥坚。

  但是面上没有表示,并不代表他的内心也是不会受损的金铁铸成的。最起码,上周才告白无效,还甩出一句“那好,我以后再也不会打扰你了!”这周腆着脸凑到人面前去给人庆生这种事,黄少天做不出来,所以比起眼前活动恐龙骨架的威胁,黄少天更担心的是他别扭的小心思在喻文州面前无从遁形。

  他顶着喻文州意味深长的眼光,来回挥动一闪一闪亮晶晶的生日帽,感觉自己仿佛从《侏罗纪公园》的片场转移到了《勇闯夺命岛》——这要命的“闪光棒”怕是不会引走霸王龙,反倒要引来友军的无差别轰炸了。

  “少天,你从电影里活学活用的精神是值得称道的……”

  果不其然,蓝雨主管又开始对他有了过度亲昵的举动;黄少天感到对方的手轻轻搭到自己另一只手的手腕上,先是微凉的指尖,尔后是温热的掌心。当喻文州牵起他的手时,黄少天的手心已经整个汗湿了。

  他紧张到面部紧绷,却听喻文州继续说:“可是SCP-250——它没有眼睛啊。”

  喵喵喵?黄少天再次化身表情包。或许是与不科学事物打了太久交道,他居然忽略了一个最直观的科学事实——

  “SCP-250-基本是异龙”虽然拥有异龙这一侏罗纪时期最凶残的掠食恐龙的生活习性,会在好斗性和捕猎本能的驱使下将任何可以捕食到生物撕成碎片——正如在基金会正式收容它之前,它曾被当作一件普通的异龙化石展览在某个博物馆里,却在数年后的一个夜间用它强有力的爪牙将一名入侵博物馆的不明身份人士碾作一滩连法医都无法鉴定的碎肉——然而SCP-250的本质就是一具由153块独立骨骼化石和14块石膏及玻璃纤维制成的化石替代物拼合起来的骨架。它没有任何肌肉和器官组织,没有眼睛;所以就算黄少天在它面前把闪光生日帽挥舞出打CALL的效果,SCP-250那空洞洞的眼眶中也毫无波动,甚至还俯低上半身,朝两人摆出即将攻击架势。

  “博士……”出了昏招的黄少天眼巴巴地望向他的上司,无辜又无奈。

  “少天,这个时候我也只能说一句《侏罗纪公园》里的经典台词了……”SCP-250距两人尚不足百米,生死攸关之际,蓝雨主管居然还有闲情对黄少天露出一个好整以暇的微笑,“那就是——‘Run!’”

  话音未落,喻文州就牵着黄少天的手,转头往走道另一端跑去。黄少天被他的笑容怔得猝不及防,手上的生日帽没拿稳,掉在地上;生日歌的旋律没响过五秒就粉碎在了SCP-250追击而来的巨爪之下。

  其实蓝雨的安保主任对他上司的这种行径很是矛盾。他是想把两人的关系从朝夕相伴的同事再向上升华一步,可对方对他的心意一概不予正面回应,却又常常通过语言和身体的撩拨向他做出一些远超出同事关系的示好。那感觉就像是他把对方当成命中注定的另一半,对方却只想和他当个调情可有,谈情免谈的P友,着实扎心。

  然而此时的黄少天没空去纠结他到底是要顺从本心、偷偷享受一下与喻文州的身体接触,还是面子为大、甩开喻文州的手直言不满了,因为他忙着要用垃圾话去按住各位物理学、生物学及其他科学大牛快要压不住的棺材板——

  五秒百米?说好的科学呢???

  古生物学家估测活异龙的奔跑速度大概在30km/h上下,但是这SCP-250减掉一身血肉轻装上阵,两条“骨感”的大长腿一迈,移速居然可以和猎豹的短距离爆发冲刺有一比了。重量破吨的食肉恐龙化石每跨出一步,走道顶上的日光灯就随之一颤。虽然领路的喻文州接连绕了几个小弯,利用SCP-250体型大不易转弯的特性重新甩开了一点距离,可是以喻文州这种在普通人里算是出挑,在黄少天眼里却完全看不过去的速度继续跑下去,两人被恐龙骨架追上就是迟早的事。

  想到这里,黄少天咬了咬牙,一把反握住喻文州牵着他的手,加快脚步冲到前方,反客为主地拖着喻文州跑了起来。

  他拉着暗慕之人的手在收容失效的研究所里夺命狂奔;这种感觉有些微妙,有些玄奇,从而让他脑子里出现了一些不可捉摸的景象——

  “本研究所遭外敌入侵,出现多个SCP收容失效事件!为优先转移O5议会成员(13个拥有5级安保权限的基金会最高等级主管,一般以O5-1到O5-13的代号代称),各安全区已封闭,请还未到达安全区域的各级人员就地隐蔽,保持通讯信号畅通,等待特遣队救援!”

  兵荒马乱的广播伴随着刺耳的警报声在研究所的各个角落一遍又一遍地回响,走道里的日光灯已经转化成了象征着顶级警备状况的红色。黄少天一只手握着什么棒状物,另一只手拉着什么脚步踉跄的人,奔走在时不时便有凄厉惨叫声传来的SCP收容仓库区,试图在其中找出一个藏身之处。

  他焦躁地推开一扇防火门,随即便踩到了一泊水渍,险些滑倒,稳住阵脚后才发现遍地皆是血迹。

  两个安保人员倒在门后的通道里,袭击者的攻击来得突然,受害者们甚至还来不及拔出随身携带的武器就变成了一块块辨别不出原形的人体残骸,整个通道里充斥着一种混合着脏腑恶臭的血腥味。

  他身后步履蹒跚的随行者快站不住了,半个身子都倚在黄少天身上,低垂的头颅搁在黄少天肩头上,吃力地喘息。黄少天紧紧握住对方冷汗涔涔的掌心,单手把手里的棒状物插进腰带,迅速用脚尖挑起一截和它的原主人一同支离破碎的武装带,取下其中的一把沙漠之鹰手枪,对准了发出簌簌异动的走道拐角。

  “喵——”

  他屏息稳定的枪口下,出现了一只身形滚圆的可爱小橘猫。

  “少天……小心……那生物身上自带幻象……还有某种能让它看上去全然无害的精神立场……它的实际体型要比肉眼目睹的大出几十倍……”

  经随行者气若游丝地一通提醒,险些就放松戒备的黄少天明白他正面对的是什么了。

  SCP-247-无害小猫——无论是通过人类肉眼直接观测,还是借助任何监控、摄影器械的间接观察,这个SCP的外表看上去就是一只橘色的,长有黑色虎斑纹的小猫。可根据其咬痕判断的牙口尺寸,基金会的研究员判定SCP-247实则是一只凭借模因效应(重要元素,稍后详解)蒙蔽人眼的成年孟加拉猛虎,最擅长发出奶声奶气的喵喵叫声吸引受害者接近并爱抚它,然后将受害者们开膛破肚地吃掉。

  “这种生物被称作‘猫’……”黄少天不敢托大,再度稳住准心,瞄准了人畜无害的猫咪。“人类很喜欢这种生物,会饲养它们作为宠物……希望你不会因为这一只特例对猫产生什么不好的观感——我是说,绝大多数的它们都很惹人爱,有些饲主甚至会自称猫奴,全心全意把它们当成主子供……”

  他手上的这把沙漠之鹰在现有的手枪型号里后坐力最强,没有之一,只有体重在80kg之上的健壮人士才能正常使用它。以黄少天的体型,单手持这种枪射击很可能会导致手腕骨折,于是他逼不得已地放开随行者的手,一边喋喋不休地扯话题安抚对方,一边双手握牢枪柄,以几发点射逼退了企图靠过来的SCP-247。

  不可貌相的猫咪发出一声怪叫窜走后,枪械的巨大后坐力与脚下的滑腻血液无缝协作,让黄少天接连倒退了几步才卸下射击带来的反冲力。他这一退,以他为倚仗的人就彻底摔倒了;一头银白色缎子似的的长发倾泻到地上,为鲜血所浸湿,残酷却绮丽,就像是一柄白毫笔点进了朱砂墨。

  黄少天慌乱地蹲下身去查看倒地之人的情况,却发现那人胸口的一个外挂式心脏起搏器有一搭没一搭地运作着,已经有了即将停止的迹象。

  他失声喊了出来。

  他喊道:“文州?!”——

  恍惚间绕过一个转角,一间额外加高的收容仓库出现在了漫无目的瞎跑的黄少天眼前。仓库正门旁侧有一个直径在一米五左右、被电子锁封闭的漏斗型玻璃管道,管道后的墙壁上写有“仅供SCP-321投食使用,违规开启将受纪律审查”的警示语。

  摇了摇脑袋,把乱七八糟的东西逐出脑内,黄少天顿时又打起新主意,回首望了喻文州一眼。两人眼下虽关系尴尬,但长久共事所培养出来的默契却是有增无减的。他还未及发问,蓝雨主管便心领神会地回答道:“不是防弹玻璃,尽管开枪!”

  “好!博士你先跳,我断后!”于是黄少天直接朝上锁的玻璃漏斗连开数枪,打破出一个可容人通过的缺口。

  食肉恐龙骨殖粼粼的剪影出现在了转角后,情况紧急,喻文州也不跟他谦让。两人跑到管道前,黄少天调转枪柄平整了一下缺口边缘锋利的碎玻璃,先协助喻文州跳进管道。然而SCP-250的直线奔跑的速度实在太快了,黄少天刚送走他的上司,还没来得及往管道里跨进半只脚,冲到他身后的巨大的食肉恐龙骨架已经张口举爪,向他发动了狮子搏兔,亦用全力的攻势。

  “少天,射击消防喷淋系统!”喻文州的声音从管道下方回荡过来。

  黄少天从未听闻过SCP-250、活异龙、或者化石会与水产生什么特殊反应,不过既然是喻文州的指挥,他还是毫不犹豫地放弃了最后的规避机会。

  “喷淋头?喷淋头……找到!”他迎着异龙骨架那张布满利齿,可以轻易碾碎一辆小轿车的巨型颅骨,举枪射爆了天花板上最近的自动消防喷淋头。

  SCP-250龇咧到极致的巨口穿过倾盆而下的水雾朝它的猎物袭来,却又在碰到黄少天的最后一刻扭过身,开始肢体紊乱地原地绕圈,发了疯似的追着自己的尾骨尖咬。活动恐龙骨架的在基金会目录上的编号虽为250,但它是属于北美总部的SCP,编写文档的研究员自然是不知道250这个数字在中文中的特殊含义的;它空荡荡的颅骨里没有脑组织,但并不代表这只侏罗纪最狡诈凶残的巨兽真是一只会把自己的尾椎骨当零食啃的250。

  尽管好奇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导致SCP-250突然智障,但黄少天觉得在没有重型武器限制异龙骨架行为的情况下,吃瓜有风险,围观需谨慎,便按捺下性子转身跳进了连通收容SCP-321仓库的玻璃管道。

  管道不长,笔直的一条,长度大约在三米半左右,内壁上糊了一层黏糊糊的东西。黄少天只感受了不到一秒的失重状态,就落到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他的上司牢牢接住了他。确认了黄少天并未受伤,也没被水淋到后,喻文州安慰性地搂住他,拍了拍他的后背,尔后轻轻舒了一口气。这声低叹却像是一发威力巨大的空气炮轰到黄少天面上,瞬间让他从额头到脖子根都开始泛红发烫。

  他刚刚从一副恐龙骨架下龙口脱险,但名正言顺地和喻文州有了肌肤相贴的接触,他又很没出息地觉着这个亡命跑酷的结果似乎也不错——如若不是钻管道的两人都糊了一身乳白色的不明粘稠液体,站在一个巨大的盘子里,还有一个更巨大的人形身影正手脚并用地向他们爬过来的话——

  “少天,希望你带的蛋糕上有足够的奶油。”蓝雨主管放开他的下属,佯装出一幅如临大敌的模样,然而轻快期待的语调却暴露了他在匍匐逼近的巨人面前毫无危机感,“SCP-321只能吃糊状食物。不把她喂饱的话,我觉得她可能要舔我们身上的米糊了。”

  SCP-321-人之子是研究所里的一项Safe级(已被基金会完全收容,不有意激活就不会触发异常现象)项目,且她的特殊异能仅限于细胞活跃性远超乎人类生理,对于两个四级人员不存在任何威胁。黄少天对这种不具攻击性,却又自愈能力超群,抗击打一流的沙包型对手完全没有进攻的想法,可他又一点都不情愿被人当成棒棒糖舔。

  他已经不想去问“博士你怎么知道我带了蛋糕”这种多此一举的问题,乖乖从背包里掏出了一个6寸的蛋糕。

  “半熟芝士算固体还是糊状?”

  喻文州在看到芝士蛋糕的那一瞬就绷不住假意凝重的脸,开始转笑了,但对于这个关系重大的问题,他也不确定:“搅一搅应该能算糊状?”

  所幸黄少天飙手速搅出来的芝士糊深得SCP-321的喜爱,两人才得以免去被身高3.1米、体重110公斤的女巨人用口水洗礼的惨剧,保住了他们作为基金会高级人员的尊严。

  患有白化病的巨人一手就抓起了黄少天上供的整个蛋糕糊,舔得津津有味。正常人类的骨细胞分裂增生——就是俗称的长高,一般在20余岁后便停止了。而自18██年“诞生”以来,SCP-321的身体一直因细胞活性保持着生长态势,直至数十年后因身高过高,心脏负荷大导致血液无法循环入脑,出现了身体腐化的迹象。于是基金会在20世纪50年代后为她研制了一颗人工心脏,成功延续了她的“生命”。现在,SCP-321左胸腔上的外挂式心脏起搏器富有韵律地跳动,意示着她心情良好;蓝雨研究所的两位高管便趁SCP-321顾嘴不顾人的机会跑到仓库角落处理身上的米糊。

  两人均分了买蛋糕附赠的纸巾。清理过程中,黄少天发现喻文州好像不太舍得他那身白大褂,就把纸巾全部留给了对方,自己则脱掉西装外套,翻转过来用衣物内侧飞速擦拭了一道黏在身上的糊状物。三下五除二地解决了问题后,他又下意识地望向还在不紧不慢打理卫生的喻文州。

  他太熟悉他了。

  他知道当他们并肩站立在研究所的主控制室里时,他的身高大概要比他高出两指;他知道当他端坐在晨光中审阅文件时,杯盏中的红茶和他那头漆黑整洁的发会被光照镀上一层朦胧的金光;他知道当他对他讲解最新的研究进展时,游移在文档重点上的手指修长白净又骨节分明;他知道当他向他露出赞许的微笑时,唇角弯起的弧度柔和而温暖;他知道当他的视线越过众人,最后聚焦到他身上时——他就被溺毙在那双深邃的眼睛里了。

  他不是那种一见便惊为天人的长相,他们也在日复一日的共事中将彼此外表和行为上的所有细节了然于胸,但仅仅就是看着他,他的心脏又自作主张地加速跳动了起来。

  黄少天回想起自己初见喻文州时,心跳的也像现在这样快了几个节拍。他很清楚那是出于紧张和压迫感——那时的喻文州……那时的喻文州?他们的第一次会面难道不是在新成立的蓝雨研究所里的吗?

  脑内毫无征兆地冒出了一个书架矗立如群山,说不上是哪种风格流派的装潢,却又神秘恢宏、神工天巧的巨型藏书馆场景,错乱和疑问顿时充溢了黄少天的思绪。他感到自己的心率已经能快到能让徐景熙扯一番医学方面的说辞了,然而这一次心跳紊乱的诱因他连自己都无法坦诚,只能让旁人自行理解——直愣愣地盯着喻文州沿着线条清晰的下颌线抹去乳白色可疑液体,失去西装下摆遮挡的黄少天当即做出了像是被人一拳打中小腹似的举动,夹紧双腿蹲了下去。

  “少天?”喻文州还火上浇油地倾下身子靠近他,“你怎么了?”

  “没没没、什么都没有!”黄少天缩着身子蹲坐到地上,一边暗自唾弃自己不合时宜的生理反应,一边把脸埋进双膝间装蘑菇。过热的呼吸在膝盖与手臂之间狭小的空间里反复回流,蒸笼一样把他隐藏起来的表情熏得通红,他什么都看不到,但他觉得喻文州一定什么都知道,并且又准备打趣他了,于是黄少天决定先下手为强,以他战无不胜的嘴炮技能将话题重点从自己身上转移到千里之外去。

  “博士……”他埋着头,一贯灵便的声音在他自己封闭起来的小空间回响得闷闷的,“在被调度到蓝雨研究所之前,我们有见过面吗?为什么买宠物时你在柯基和布偶里坚决不选猫?你的心脏出过问题吗?你的头发有留长染白过吗?”

  喻文州没有当即作答。黄少天只听得一阵近在咫尺的衣料摩擦声,是对方挨着他身边坐下了。

  “我对宠物的种类没有特殊偏好,不过微草研究所的王博士已经养过猫了,我们蓝雨最好还是跟他有所不同吧。”他听着喻文州言谈自若地对那些没头没脑的问题一一作答,“健康问题的话,我并有患过任何心脏方面的疾病。至于头发——自和少天认识以来,我就没换过发型,更别提染色了。”

  喻文州不会骗他,这是黄少天一贯盲从的准则。然而对这一准则的理所遵循也并不妨碍蓝雨的机会主义者留意到他的上司没有正面回答他所提出的第一个问题。

  “那……我们曾一起遭遇过SCP收容失效的事件吗?”黄少天微微抬起头,从抱着膝盖的手臂上方露出一双目光闪烁的眼睛。

  “少天所说的‘事件’是具体指什么?”喻文州循循善诱道:“你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有点低哑,我想应该不是简单地指在有SCP出逃的紧急状况中,我们顺顺利利地一起抵达避难地点,而作为安保人员的少天保护身为研究员的我,经历了一番不愉快的周折才平安逃生吧?”

  “嗯,后一种情况。”黄少天认同了喻文州对事件的详实。

  “没有。”这回喻文州不暇思索地答道,“没发生过那种事。”

  坦然的墨色眼睛正面撞上因揣了满怀茫无头绪的心事而闪烁不已的琥珀色眼睛。喻文州似是要劝黄少天宽心,又继续道:“少天是在其他的研究所经历过SCP收容失效事件,切身体会过人在面临超自然现象时的恐惧与无助吧?但是蓝雨研究所里除了SCP-575-狩猎的黑暗外,并没有其他Keter级的高危项目,我们会安全脱身的。少天不要想太多。”

  “好吧……”

  他让他不要想太多,是在双关吗,还是在暗示什么?关于SCP收容失效的臆想和SCP-247这只披着模因猫皮的猛虎的话题被强行腰斩,黄少天居然一时语塞,几番欲言又止;喻文州便在这时笑道:“少天问了我这么问题,我是不是也能问少天一个?”

  直系上司的话从某种意义上将黄少天从窘境中救了出来,他忙不迭道:“博士请讲!”

  “在今天这个特殊的日子里,少天是不是准备了一句特殊的话要对我说?”喻文州望着他说。

  “特殊?”黄少天心中警铃大响,赶紧装傻充愣地打哈哈,“哈?今天是怎么个特殊法,我真不清楚啊,还请博士详解一下?”

  蓝雨主管唇角微微勾起一个上扬的弧度。他垂下眼眸,逆向侧过头以将面部避开黄少天的视线,数秒钟后,他才转了回来,脸上还残有一点远超平日里淡然和气的招牌微笑,深刻到以致形成两弯好看笑纹的笑意。他的双眼再度投向黄少天,日光灯由上而下穿透他的睫毛,映照在他眼里,给那双深若幽潭的黑眸点缀进些粲然的流光。

  “原来我们的黄少天特工料事如神,事先预料今日会有SCP收容失效的重大事故,这才在2月10日随身携带喷雾彩带、数量与我年龄相符的彩色蜡烛、会外放生日歌的帽子和我说过好吃的蛋糕等道具,用以对症下药地限制每一个逃逸出来的SCP项目。”喻文州含笑道,“少天,你是什么时候学会预知能力的?”

  “博士你误会了,其实这些东西都是给郑轩准备的!”脸上笑嘻嘻,心里苦兮兮的黄少天灵机一动,从包里翻出之前郑轩安利自家爱豆时塞给他的照片,口若悬河地强行解释:“那家伙要给他的爱豆过生日,就是那个2月11号生日,K字母打头的什么韩国女团的妹子来着?你看,就是这个妹子,也是00年生的……”他拿着郑轩爱豆的照片,就像高举着一张免死金牌,“话说我觉得我们研究所的男女比例失衡问题已经严重给我们的工作效率造成了困扰,景熙沉迷小马宝莉无法自拔,郑轩也每天冲着爱豆的纸片叫老婆,居然还拖我一起给他的纸片老婆过生日——我还是第一次知道追星还能有这种玩法,对着爱豆的照片点蜡烛、唱生日歌、切蛋糕,最后还要给照片留一份。比起庆生,博士你说这是不是更像是某种宗教仪式呢哈哈哈……”

  他表现得很自在的大笑在看到喻文州的那一瞬戛然而止了。该怎么形容这一刻喻文州望着他的眼神呢——眼中的光一瞬间消失了,专注的、定定的、汇聚了所有的精神凝望着他,却又面无表情。黄少天不能从那个时刻含笑,哪怕怼人都会唇角轻翘的喻文州的脸上感知到任何情绪。就像他前仆后继,一次又一次地向他剖析出自己的心,却始终都无法得知自己在对方眼中究竟价值几许。

  亦或许——不是无法得知,只是不愿承认。

  长久盘踞在一次次失败告白回忆之中的负面情绪尽数爆发出来,几乎要把黄少天给逼到绝路。

  “所以这些东西不是为今天过生日的谁所准备的,博士可千万不要想太多。”

  他恼火地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硬邦邦地甩出一句气话,然而喻文州仅仅只用一句淡淡的“怪我自作多情了。”就让他强撑起来的一切丢盔卸甲。

  黄少天的火气霎时便被扑灭了。喻文州于他,就像一个有恃无恐的守株人,优哉游哉地站在一个明晃晃的桩子旁等他。可就算他这头大猫跑得再快、再机敏、再强大,也会一头撞死在喻文州身旁的桩子上。一次又一次。

  有什么办法呢?全是他黄少天自己心甘情愿。

  “不过……今天是有一句话想对你说……”他从背包底部取出一片收纳在特殊保存盒里的胶片,递到喻文州面前,“礼物。”

  “谢谢,这是?”喻文州接过保存盒,没急着去辨别胶片上的内容,而是继续保持着让黄少天难受的那副神情看着他。两个人的兴致都不高,活把本该温馨的礼物馈赠氛围演绎成了冷冰冰的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清末书法家杨守敬收藏的一幅宋摹《自题金山寺画像》微缩胶片。原版收藏在宜都市的杨守敬纪念馆概不外借,我只弄到了这个。”黄少天对自己获得这枚胶片的艰难过程绝口不提,“博士不是一直在找苏轼《自题金山寺画像》的原本吗,这篇诗稿虽然是在一本宋代藏书里发现的,但我觉得肯定不是苏轼的真迹,不然早就被大博物馆盯上收走了。可不管怎么说,这已经是距苏轼原本时代最近的摹本了。”

  “谢谢,”喻文州又道一声谢,“少天有心了。”

  蓝雨主管取出胶片举至眼前,微微眯起双目观摩微缩胶片上的四行诗——

  “心似已灰之木,身如不系之舟。问汝平生功业,黄州惠州儋州。”

  这篇由行书写就的诗帖落笔豪放潇洒,确与苏轼留存于世的手稿有几分神似。可这种笔触又不符合苏轼垂垂老矣之年,题写下这篇回顾自己生平的诗稿的心境。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但黄少天骗不了自己,他对喻文州暗藏的心,似已灰之木是假;可明明就充满了他生命每一个角落的喻文州——那若即若离的态度,身如一只永不停泊、永远不知漂泊方向的不系之舟却是真。

  “喻文州……”

  他送上了礼物,并没有向对方说出他本欲效仿郑轩,默默在今日的某个空房间里对着空气庆生时要说出的那个四字祝福,而是直呼了他上司的全名。

  被唤到名字的人放下胶片看他,这时喻文州对他的观感似乎又不一样了,望着他的幽黑眼底里多了些晦暗的东西,让黄少天觉得自己犹如驾驶着一艘朽木拼凑起来的小船,翻腾在一片风雨欲来的无底水面上。但黄少天毫不闪躲地直视回去。

  “跟我在一起吧,这会是你人生中最正确的选择。”

  “好。”

  “哦,又让博士见笑了,最正确的选择什么的我就是闹着玩的,我发誓真的真的不会再有下……唉?哎哎哎哎哎——你刚刚说什么?”过了几个呼吸间才反应过来黄少天一个激灵,完全忘了自己所处的境地,身体一个大幅度后仰,后脑勺直接磕在倚着的墙壁上,疼得他直吸凉气。

  “我说‘好。’”喻文州伸手抚慰他生动阐述了乐极生悲一词的后脑勺,顺势就把仍在蒙圈状态中的黄少天给拥入怀里,“少天,从这一刻起,我们就在一起了。”

  “博士……今天是2月10号不是4月1号吧?”黄少天头一回对喻文州所说的话感到了不笃定性。

  喻文州脸上的表情依然是解读不能的复杂,但最令黄少天心动的笑意已经重新盘踞回眸子里,“还叫我‘博士’吗?”这次没有空气墙的阻隔,他启唇时溢出的微热气息贴着黄少天的耳廓徘徊。

  如果一直用水面行舟来形容黄少天的心情的话,那他就是豁然从风暴中心行到了一处平稳又顺风的水域上。潮平两岸阔,风正一帆悬,两岸还有啼不住的猿声,恰似他胸腔中雀跃难耐的心跳。

  就算喻文州的回应如此草率,如此轻易;就算他激动得不可自拔,喻文州平淡到见惯司空;就算明知后事发展远不会像表面上这样简单,但是这个坑,他要跳。

  他心甘情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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